出師表

諸葛亮

題引

本文作於建興五年（227 年），收錄於《三國志》卷三十五，文章情意真切，感人肺腑，表明諸葛亮北伐的決心。他在表中告誡後主要「親賢臣、遠小人」，多聽取別人的意見，為興復漢室而努力。蘇軾評《出師表》：「簡而盡，直而不肆。」

南宋謝枋得《文章軌範》引用安子順之說：「讀《出師表》不哭者不忠，讀《陳情表》不哭者不孝，讀《祭十二郎文》不哭者不慈」。

【粵】〈出師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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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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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衞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恢弘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

先帝創建大業還未完成一半，就中途駕崩。如今天下分成三國，益州人力物力都疲乏困頓，這真是局勢危急、生死存亡的時刻啊！然而侍衛的臣子，在朝廷內毫不懈怠；忠心的將士，在疆場上奮不顧身，是為了追念先帝的厚愛，而想要報答在陛下您的身上啊！陛下實在應該廣泛地聽取群臣意見，發揚光大先帝留下的美德，振奮將士們的志氣，不應當隨便看輕自己，引用一些不合義理的事來作譬喻，以致堵塞了忠臣進諫的管道。

宮中

、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姦、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

皇宮和丞相都是同一個行政體系，賞善罰惡，不應該有不同標準。如果有為非作歹、觸犯法令，或盡忠行善的人，應該交予主管官吏來審議賞罰，以彰顯陛下公平清明的治理方針；不應該偏袒徇私，致使宮廷內外有不同的法制。

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禕、董允等，此皆良實

，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

侍中郭攸之、費禕、侍郎董允等人，都是賢良信實，心志思慮忠貞純正，因此先帝選拔他們出來，留以陛下任用。微臣認為官中的事，無論大小，都應諮詢他們，然後施行，必定能夠補救缺失和疏漏，得到更多益處。將軍向寵，本性善良，行事公正，通曉軍事，從前試用時，先帝就稱許他「能幹」，因此大家決議推舉他為都督。微臣認為軍中的事，都應諮詢他，必能使軍隊團結和睦，愚賢優劣都有適當的安排。

親賢臣，遠

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參軍，此悉貞良死節之臣，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

親近賢臣，疏遠小人，這是西漢初年得以興盛的原因；親近小人，疏遠賢臣，就是東漢末年所以衰亡的理由。先帝在世時，每次和臣談論這些事，沒有一次不對桓帝、靈帝歎息遺憾的。侍中、尚書、長史、參軍，這些都是忠貞可靠，願為節義而死的大臣，希望陛下親近他們、信任他們，那麼漢朝的興盛，就指日可待了。

臣本布衣

，躬耕於南陽，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歎，恐託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姦凶，興復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

臣本是一介平民，在南陽耕種，只求在亂世中苟且偷生，不求在諸侯間揚名顯達。先帝不嫌臣出生卑微、見識鄙陋，反而屈辱自己，三次到草廬來看望臣，詢問臣對當時天下大事的看法；臣因而感動振奮，於是答應為先帝奔走效勞。後來遭受戰敗，臣在敗軍之時接受任務，在危難之時肩負使命，至今已經二十一年了！先帝知道臣處事小心謹慎，所以在臨終時把國家大事託付給臣。自接受遺命以來，日夜憂思感歎，深恐託付的任務不能成功，因而損害了先帝的知人之明。因此，在五月帶兵渡過瀘水，深入南蠻地區。如今南方已經平定，軍隊的裝備也很充足，應當激勵並率領全軍，北伐平定中原，希望能夠竭盡臣平庸拙劣的才能，剷除奸險凶惡的敵人，復興大漢王朝，遷回原來的首都。這就是臣用以報答先帝和效忠陛下所應盡的職責！至於權衡得失、竭盡心力進諫忠言，那就是郭攸之、費禕、董允等人的責任。

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

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德之言，則責攸之、禕、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希望陛下委任臣負責討伐逆賊、復興漢室的任務，如果不能完成，就懲治臣的罪過，以祭告先帝在天之靈。如果沒有發揚德行的建言，就應責備郭攸之、費禕、董允等人的怠慢，以表明他們的失職。陛下也應當自我省察，徵詢治國良策，審察並接納正直的諫言，深切追念先帝的遺訓，那臣就覺得受恩感激不盡了。如今即將離開陛下，不禁對着這篇表章潸然淚下，不知道說些甚麼話了。

📜 字詞釋義

📜 字詞釋義

1. 崩殂︰指皇帝之死。殂
2. 疲弊︰指國力困乏。
3. 懈：懈怠。
4. 內：指朝廷內。
5. 忠志：忠誠。
6. 忘身：指奮不顧身，不怕犧牲。
7. 蓋︰連詞，承接上文，說明原因，相當於因為、由於。
8. 殊遇︰特別優厚的待遇。
9. 開張：開展之意。
10. 聖聽︰聖明之聽，對皇帝聽取意見的尊稱。
11. 光：發揚光大，作動詞用。
12. 恢弘︰發揚、擴大，作動詞用。
13. 妄︰胡亂地。
14. 菲薄︰輕視。菲
15. 宮中︰指皇帝宮裏的侍臣。
16. 府中︰指丞相府所屬的官吏，即一般官吏。
17. 陟罰臧否︰即「陟臧罰否」，賞善罰惡。陟︰升。臧︰善。否︰惡。
18. 有司︰官吏的通稱。
19. 昭：彰顯。
20. 平明：公正嚴明。
21. 禕︰
22. 良實：善良忠實。
23. 志慮︰志向和心思。
24. 遺︰給予。
25. 悉：全部。
26. 咨︰通「諮」，詢問。
27. 裨︰彌補、補益。
28. 闕漏︰缺憾和遺漏之處。
29. 淑均︰善良公正。
30. 行陣︰行列，這裏指軍中將士。行
31. 遠︰疏遠，作動詞用。
32. 布衣：古代庶民之服，借代平民。
33. 聞︰聞名。
34. 達：顯達。
35. 卑鄙︰指地位低微，見識鄙陋。
36. 猥︰謙辭，降低身份之意。
37. 枉屈︰即委屈之意。
38. 顧：看望、拜訪。
39. 驅馳︰奔走效勞。
40. 傾覆︰兵敗。公元 208 年，劉備在當陽（今湖北省當陽東北）附近被曹操打敗。
41. 爾來︰從那時以來。
42. 有︰通「又」。
43. 夙︰早上。
44. 不毛︰不生長草木，指土地貧瘠或未經開發之地。
45. 庶︰表示意願的副詞。
46. 駑鈍︰能力低下，愚鈍。駑︰劣馬。
47. 攘除︰排除、鏟除。攘
48. 斟酌︰反復衡量，考慮取捨。
49. 興︰發揚，動詞。
50. 慢︰怠慢。
51. 彰︰彰顯。
52. 咎︰過失。
53. 諮諏︰商量事情，聽取意見。諏
54. 雅言︰正確合理的言論。
55. 涕︰眼淚。
56. 零︰落下。
57. 不知所言︰奏表中常用的委婉結束語，表示因思緒紊亂，不知道說了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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